想像中的九份味道

▍文｜姚敏

人生第一次來九份的時候，我也是看著這片海，吃著這一碗芋圓，當作到此一遊的證明。

我並不想這麼敘述，但對一個外地人來說，我難以找到這裡觸動我的味覺故事。

也許是我涉入不深、體驗不夠，也可能是那些僅存的記憶，只存在見證者的生命裡。

導致在我走進老街的叢林，無論什麼嚐起來都有一種茫然。那種茫然是——這裡曾是無數人賭上一切、奔赴夢想的地方，它曾經承載著讓人難以想像的過去。而傳奇的故事、在此打拚的尋常人家，他們的一日三餐，似乎在我眼前的飲食中沒有留下太多線索。

所以比起近在眼前、帶有標籤的九份味覺印象，我更想要「想像九份的味道」。 那是一種樂觀的探索，也是一種我不確定能不能找到的味道。但我期待，因為我相信它存在這個地方，藏在那些我還沒觸及到的角落和常民餐桌。它會帶領我去一段我不曾體驗過的時光，代表著一個微不足道卻值得被珍惜的故事。

圖一：九份樹窟奇木樓的特色餐點

味道的起點：關於互助的想像

小時候我生在南部，從來沒機會到過九份。但九份的名氣我們是從來沒有少聽過，記得老師曾經在課堂上和我們介紹九份的由來，他說這裡以前只住了九戶人家，地處偏遠且物資難流通，使得大家只能同進退，每次外出採買都是九戶人家的份，久而久之才被叫做九份。

當時我對這個地方的想像，是人們過著很樸實刻苦的生活，環境的劣勢卻將這裡的人緊密地生活在一起，而「互助」成為了我想像的其中一個味道。

就像是客家文化裡的「交工」社群之間相互幫忙農作以度過一場場豐收，同時也由地主家來準備割稻飯，烹煮完用扁擔挑到田裡，餵飽前來幫忙幹活的人。各地的割稻飯用料都不同，取決於當地的物產，客家地區也多能看到以菜脯、梅乾菜等醃漬物入菜。

快樂分享餐：我想像中的九份味道

我在想如果時間倒轉回礦業還沒發展的時期，九份生活鐵定是大不易，連外出採買都需要團購解決，那日常生活遇到的食衣住行工作一定是更仰賴彼此，不過如果九份曾經也有一份「礦工員工餐」或者說是「快樂分享餐」裡面裝的會是什麼？

第一道配菜：過貓

圖二：東北角區域擁有許多蕨類植物，有時會成為食材

九份既然長著一坨深邃的綠色的山頭，不吃也太可惜了吧！九份十次去有六次都在下雨，這樣潮濕的環境，也導致這片山林呈現一種很綠很綠的過貓顏色，或許它自古以來蘊藏了許多像過貓、皇宮菜、山蘇這樣的野菜，加上一點薑絲清炒，就是人們唾手可得的美味。

第二道配菜：蘿蔔乾

圖三：在地居民夏天時會曬瓢瓜乾作為食材

九份山區潮濕，想必許多食材無法久放，而人們自動會演進出一套醃菜的本領，想盡辦法把當季盛產的美味留到每一個季節享用。把蘿蔔切絲、拌鹽、日曬，吸收山風海氣的味道，用油和一些蒜頭拌炒，成為簡單下飯的樸實味道。

第三道主菜：一小塊魚肉

圖四：九份臨海，有時餐桌上會有居民進行磯釣的魚獲

九份環山近海，基隆金山北海沿岸一帶的漁獲翻山而來。也許是一尾竹筴魚，被阿嬤用鹽漬後風乾，成為家庭冬天備用的存糧，也是粗活過後重要的蛋白質來源。

還在尋味中

這些只是我想像中的味道，不如許多印象中的標籤來得醒目，但卻讓我一步步在看往觀光老街以外，真實人家的生活和記憶。我仍然說不清楚九份的味道是什麼，我還是說不出九份的味道，但我開始覺得，它不是某一道特別的菜，而是藏在生活裡的各種小地方——

也許是一家人一起吃飯的安靜時光，是為了家人可以充滿能量去工作而準備的飯菜，或窮盡一群人的力氣運上山的九戶人家中的一條魚。

這些味道本身沒有名字，但它們是真實的，或許我們可以慢慢找慢慢記，把這些片段拼湊成一個心中完整的九份。